世界本源

“有趣。”南柯梦越是坚毅,落日弥越是觉得有趣,他本可以抢走她的身份标识器,打开以后放在地窖上面,但他偏偏不,他就要享受南柯梦心里防线被击溃的那一瞬间给他带来的快感,就好像杀一个人的成就感,远远比不上让一个人匍匐在你的脚下。

“滴滴滴。”一阵烦人的响声从他身边的电脑传来,他狐疑瞥了一眼屏幕,屏幕的中间出现了一个很小的黑点,落日弥挥手去擦它,却擦不掉,脸凑近一看,才发现那个小黑点是屏幕里的东西,好像是一行逐渐下降的文字,因为文字太小,需要靠得很近才能看清。

“400米?”什么意思?他靠得很近才发现这个小黑点显示的是一个数字,400米。

接着,马上在屏幕的右上角又显示出一个小黑点,小黑点的数字标记是‘399米’,紧接着另一边又出现‘398米’,一个个数字黑点从显示屏上端雪花一般往下飘,落日弥马上联想到这些数字是距离,如果一个人能黑掉他的电脑,就大致能算出他和这台设备的距离。

很快,屏幕上出现了‘350米’,一个很近很近的距离,一个危险到让落日弥都感到一阵心慌的距离,是步宴晨吗?不可能,步宴晨有几斤几两落日弥清楚得很,可她身边……到底有什么样怪物团队?连他们Destiny的专用防火墙,都抵挡不住。

落日弥想到了秀春和飞鱼的死,内心逐渐焦躁起来,他端起枪,从窗口往各个方向检查了一遍,没发现任何人,四周死一般的寂静。

“呼。”落日弥轻出一口气,这种时候,他更应该冷静,不能轻举妄动,绝对不能暴露自己。他把瞄准镜的镜盖盖上,免得镜头折射的光线暴露自己的位置,然后小心翼翼地坐起身,瞄向电脑的显示屏,显示屏上已经布满了黑点,最新出现的黑点已经‘2’字开头的三位数。

也就是说对方不管是什么人,现在离他就两百多米的距离?他在哪?!

落日弥紧了紧手里的枪,明明自己是埋伏的那个,却有种埋伏在陷阱里的感觉,或者说他做了一个陷阱,等别人掉进去,但别人却在他身后做了一个更大的陷阱,让他出不来。

“滴滴滴!”电脑奇怪的声音又响起,落日弥急忙把电脑的声音关了,他响起在病房绑宁霄鸿时,也出现了差不多的情况,身边的电子设备突然发出高频率的声音。

“她身边有人,一定有高手,谁?杭锦珅已经死了,周树离?他没那种本事,锦衣?罗博?他们都没这种本事,难道……是沈沐?!”落日弥脑门上渗出汗珠,他不知道刚才电脑发出那一丝声响有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。

“不可能,绝对不可能,沈沐现在在Fate,他在美国,怎么会帮步宴晨呢?”

只要不是沈沐,哪怕天皇老子来了,落日弥也能叫他有来无回。

突然电脑的屏幕全黑了下来,在屏幕的中间出现四个大字:

“放人,留命。”

嚣张!不就是一个黑客,除了搞点噱头还会什么?他落日弥是被吓大的不成?人他绝对不会放。然而三秒之后,这四个大字就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屏幕上突然跳出来好多界面,仿佛所有的程序一下全被打开,屏幕凌乱得很,最后定格在一片花里胡哨的界面下,界面的中心,出现一个小黑点,是一个很小的字。

“死!”落日弥凑得很近,才看清这个字,就在他看清这个字的同时,他的电脑毫无预兆得炸开,‘碰’一声闷响,一块飞溅出来的键盘按键炸飞到落日弥的眼睛里!

“啊——”落日弥捂着眼睛发出一声惨叫。

伴随着这声惨叫,祁笑添的脸从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显现,他的双眼冰冷、漠然地直视惨叫传来的方向,脸上没有一丝情感,听到落日弥的哀嚎,就像接收到信号的机器人,笔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。

南山疗养院,宁霄鸿看着眼前的男人有点发蒙,他认出他是罗博,罗博说,他是来带他出去的,他会保护他。可宁霄鸿不信,他说他根本没有失忆,这一切从头到位都是缜密的谎言,而他也不是傻子,他不想知道他们为什么骗他,他甚至不想走,他说如果囚禁一生能赎去父亲的罪孽,他应该替他父亲那么做。

宁霄鸿说:“被关在这里的几天,我回想了很多,小的时候我从不信鬼神,也不信命运,但现在,我开始慢慢懂得万事万物终有因果,盛、衰、生、死,都无法超脱。”

“你是科学家,不应该说这样的话。”罗博对他说。

宁霄鸿笑了:“科学家?科学的尽头是什么?双缝干涉实验的结果怎么解释,量子纠缠怎么解释?科学就像一团迷雾,你试图去解释它,它才存在,就像薛定谔的猫,科学真的是客观的吗?还是因为我们的解释才存在,我不知道,我现在真的不知道。”

“不信科学,难道信鬼神?”罗博不置可否地笑笑,让他尽快跟自己走,留在这里有危险。

宁霄鸿直直地看着罗博,对他说,他原本是不信鬼神之说,也不信命,但他的太奶奶曾经告诉过他一件事,他太奶奶说,那是一件真事。

“清末民初的时候,大盗孙殿英洗劫东陵后,我太奶奶村上有个叫‘长脚驼背’的土匪也想跟风发死人财,但苦于自己对寻龙点穴一窍不通,就是不能够。”

他太奶奶说,适时恰有个云游方士途经她们村,长脚驼背就差喽啰将那个方士捉了,严刑拷打,硬要方士为其指点出一个富墓出来。不想此方士乃刚烈之士,颇信来生因果,不愿做这断子绝孙之事,抵死不从。

后来方士实在吃不住打,便使了个心眼,在一个荒山野坳里为他胡乱指点了一处。长脚驼背闻之大喜,使人挖了足有月余,挖起土方堆及树高,却连块棺材板都没挖到,一气之下竟把方士给活埋在挖出来的土坑里了。

长脚驼背回去以后,当夜衰萎,此后天天喊累,喊了三四天,老说腰疼肩膀酸,但他是个驼背,驼背腰酸岂不寻常,哪里有人注意,直到第五天的时候,他婆娘才感觉不妙。

长腿驼背的腿长,褥子没有一条能盖住脚的,睡觉的时候一双大脚总露在褥子外面。那夜他婆娘睡觉的时候夜起,掌灯一照,赫然看见露在褥子外面的脚从一双变成了两双,一双青的,一双黑的,把她婆娘吓的,当场就晕过去了。

那天之后,长腿驼背便差人回到活埋方士的地方,又是烧香又是磕头,做足了法式,但烧祭品的时候,无风无云却凭白行了一场雨,把纸人纸钱浇了个透。长腿驼背知道方士不肯放过自己,一怒之下要鞭尸泄愤,命一众喽啰将方士的尸体重新挖出来。

然而方士的尸体刚挖到,山坳上方突然塌方,一块巨石砸下来,把长脚驼背直接推进了埋方士的土坑里,然后巨石封坑。

长腿驼背的婆娘使了许多人情,才劳烦一众人将封在土坑上的巨石搬开,想将长腿驼背的尸体挖出来,另择吉地安葬,但将石头翻开一看,所有人都傻眼了,长腿驼背的尸体本应该在方士尸体之上,但事实上,石头翻开后,众人看到的,反而是方士的尸体,趴在长腿驼背的身上。而且长腿驼背才死两三天,但他尸体的腐烂程度竟和方士几乎一样。

“我太奶奶说,当时她就在尸坑边上,看得一清二楚。”宁霄鸿两只眼睛无神地盯着罗博,轻声道: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命数,只是我们都忘了,以为有了科学,有了智慧,就可以逆天改命,就可以不断插手神的领域,去改变命运,改变思想,改变记忆,改变基因,终究呢,我们忘了那个长脚驼背的下场。”

“鬼故事你也信。”

“也许这世界没有鬼,但绝对有善恶,有禁区,有报应,有命!”宁霄鸿没打算起身跟罗博走,他也没问他究竟是什么人,他仿佛在这几天洞悉了天机,入了道或参了佛。

“你觉得你的父亲研究人的思想和记忆,插手了神的领域,所以他的死,是神罚,是报应?”罗博问他。

宁霄鸿没说话,只是低下头,看向地面。他默认了罗博这句话表达的意思。

果然和步宴晨想的一样,宁霄鸿的负罪感,来源于他的懦弱,罗博本不应该答应周树离再来保护他,因为严格的讲,他已经不是干预师,可他搞砸的案子,他无论如何想要自己收尾。

他上前一步,对宁霄鸿说:“那我要恭喜你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宁霄鸿眉头一皱,不悦道。

“令尊死得其所,因为他的死,是他替人类付出的代价,这不是报应,如果未来的某一天,真的证明世上有所谓的‘神罚’,那他的死,便是替人类反抗神灵的代价,就像第一个提出日心说而受教会迫害而死的哥白尼一样,他用自己的生命,替人类反抗神权,他的死的的确确是神权的处罚,但是又怎么样?神罚,他受了,但你看看现在的世界,因为他一个人所受的神罚,而战胜了神权!”罗博走向宁霄鸿,一边走一边说。

罗博的话让宁霄鸿重新抬起头,疑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,他说的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。

“但我也替令尊感到惋惜。”罗博继续说。

“惋惜什么?”

罗博在宁霄鸿的面前停下,用冰凉彻骨的眼神俯视着他,说:“因为哥白尼的身后有像乔尔丹诺·布鲁诺这样一大批反抗教廷,捍卫地心说的支持者,没有他们把日心说传遍欧洲,发扬光大,世界可能至今万古长夜。他们用生命的代价,捍卫真理,明知必死而举剑挥向神明,像这样勇敢的卫道者,令尊却没有,他只有一个懦弱到连承认父亲成就都不敢的儿子,一个通过否定自己的父亲,讨好神明,祈求神明赦免他死罪的儿子,只有一个匍匐在命运脚下,瑟瑟发抖,裹足不前,不,节节败退的儿子,你,宁霄鸿,是个懦夫,是个彻头彻尾的逃兵,你以为你替你父亲弥补过错就比你父亲伟大了?你以为你替几个所谓的‘受害者’做几个回忆录,就比你父亲高尚?”

宁霄鸿听了他的话,微微有些动容,问道“你到底是谁?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?”

罗博冷笑一声:“我是谁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是谁,我只是一个凡人,一个敢于改变命运的凡人,一个不畏神罚的凡人,你呢?置万古长夜于不顾,放任你的父亲名字被刻在忤逆神权的耻辱柱上于不顾,你留着命干什么?蹉跎致死?”

宁霄鸿摇了摇头道:“就算你说得对,然后呢?”

“跟我走,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”

“上次我跟你走,差点死在半路上,谁知道你是好人坏人?我就不明白了,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?我的记忆你们已经拿到了,我对你们而言还有什么价值?”宁霄鸿撇了撇嘴。

“你的记忆?谁拿了你的记忆?”

“之前和我关在一起的疯婆子,怎么?你不知道吗?那个叫柳琪琬的女人。”

“柳琪琬?”

宁霄鸿冷冷一笑:“你能自由进出这里,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吧,怎么,你想告诉我你不认识这个女人?”

原来宁霄鸿不想跟他走,是因为不信任,也难怪,站在宁霄鸿的立场上看,罗博的确太过可疑,不,这些天遇到的所有人,都太过可疑,既然所有人都可疑,那便一动不如一静。

罗博大咧咧地坐在宁霄鸿身边:“你不想调查你父亲真正的死因了?”

宁霄鸿瞥了他一眼:“你之前说我有间歇性失忆,但是我没有,你们明明就在串通了骗我,你说我爸爸是王源教授害死的,有证据吗?再说我怎么知道你跟他不是一丘之貉?”

“你父亲生前录制过54盒记忆体,最后一天,他录好了记忆体才跳楼,所以应该有55盒记忆体,但最后一盒记忆体,也就是你父亲死前的留下的那一盒,不见了,谁拿走的?”罗博摸着下巴问宁霄鸿。

宁霄鸿脸上的表情渐凝,他不说话,看向罗博的眼中第一次没有了戏谑,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爸爸留了54盒记忆体给我。”

“你应该问我怎么知道第55盒在哪里?”

“哪有什么第55盒,我爸自杀那天,根本就没有录。”

“你撒谎,你知道你爸录了,因为他办公室里有16盒空的记忆体,但整理遗物的时候,只剩下15盒,你明明发现了却没有说破,为什么?因为你父亲死后,第一个进入他办公室的,是你最信赖的老师,王源教授,你不相信他会拿你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盒,也有可能是最珍贵的一盒记忆体!”

宁霄鸿向罗博伸出手,对他说:“你把第55盒记忆体给我,我就相信你说的话。”

“第55盒记忆体,就在你的仓库实验室里。”

“你以为我会信吗?”

“不知道你父亲最后几天是不是总对你提起4个字:‘世界本源。’”罗博耸了耸肩,问宁霄鸿,‘世界本源’四个字,是宁霄鸿干预案的委托人王源教授提供的,王源教授说,只要听到这四个字,宁霄鸿会愿意用一切筹码去赌,包括自己的命。

果然宁霄鸿听到这四个字,掌心猛地一收,正眼看着罗博,眼光灼然,仿佛罗博的脸上突然散发出光辉,一种使命的光辉。

周树离坐在闪烁着的电脑屏幕前,从十分钟之前,他在对话框里不管说什么,都再没有人回应,他愣愣地坐在椅子上,看着屏幕的画面似乎有些扭曲,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晕眩,就像整个世界被颠倒过来。

他站起身,密闭的环境让他很不舒服,在这里他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,他突然觉得心好慌,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,但他想不起来是什么事,他鼻子开始留血,头痛欲裂,好像有什么人用橡皮,在他脑子里擦拭,一点一点擦除他的记忆。

“啊——!”他哀嚎一声倒在地上,双目惊恐地看向四周,他忘了他是怎么被囚禁在这个密闭的房间里的,他冲到门口,拼命敲打着门,祈求外面的人开门,他感觉寒冷,刺骨的寒冷,冷到忘记了自己忘记,只想找一个温暖的怀抱,像孩子想依恋妈妈的温暖。

正在这时,那扇冰冷的门被打开了,他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,带着高沿毡帽,戴着LV的墨镜,一手拿着一根长长的镶钻烟嘴,一手戴着黑色手套,以圣母的姿态和面容,站在周树离的面前,一脸享受地看着周树离蜷缩在她脚下。

“你是谁?为什么关我?”周树离看着门口出现的那个女人,表现得很害怕,而那个女人也向他投来怜惜的目光,蹲下身子,对他说:

“自我介绍一下,您可以叫我Nina,Fate亚洲首席干预师。”她一边把周导从地上扶起来,一边对他说:“周导,我是来救您的,所以您不用装了,失忆症,可没那么快发作呢。”

周树离听了她的话,指尖微微一颤,但依旧神色恍惚,反倒不愿从囚禁他的房间里出来,直到游戏举办方的工作人员和记者都来搀他,他才似乎想起自己在参加一个游戏,开始配合起来。

“能跟我们讲讲,您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人质确切位置的吗?”记者采访Nina道,Nina掩嘴一笑,说她找了这片区域所有的物业和搬家公司、装修公司,找到所有近期搬家装修套房的数据,像这种老小区,只要范围缩小到一定程度,她就能精准推算出哪套房子近期布置过。

步宴晨从汽车收音台听到SOS线上营救游戏被终结的消息时,正在往最后那个小区赶,但结果还是慢了Nina一步,她懊恼的闭上眼睛,却马上接到了一个女人打来的电话,那个女人自称是Nina。

“Nina?你真的是Nina!”尽管已经相隔好多年,但步宴晨还是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。

“好久没见了,步宴晨,你的周导,我先帮你照顾着,咱两约个地方见面呗,还有个人,也想见见你。”对面是Nina轻松的语调。

“谁?”步宴晨狐疑怎么是她把周树离接走了,却听得她似乎还有更大的料没抖,忙问了一声。

“还有谁?沈沐呗。”

听Nina提起这个名字,步宴晨愣了好一会儿,沈沐,为什么又和Nina在一起了?这三年,他都和Nina在一起吗?她心跳莫名一滞,太阳穴青筋凸起,手紧紧握着车门扶手,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:

“哪里?”

“松江国际机场。”

“我马上来。”她挂断电话,对向兆龙说去松江机场,向兆龙不爽地回了句:“奖金是没了?”

步宴晨忽然感到很累,一点都不想跟他争论钱的事,答道:“该你的,我不会少你。”

落日弥的一只眼睛彻底瞎了,另一只被强光闪到暴盲,现在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,他靠在墙上,痛苦的呻吟一翻后,摸索到那把枪,然后端着枪,靠着墙壁,还没等他细喘几口气,就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。

他吃一堑长一智,急忙把手机扔出去,听手机还在地上不停震动,他发狠地朝手机射了两枪,他不知道有没有射中,只知道自己的位置已经彻底暴露,现在必须转移,可是他看不见,一脚踏空木制的楼梯,从二楼滚下来,把脚摔折了。

“啊!”他惨叫一声,挪到一个房间里,背靠着墙,用枪守着进房间唯一的那扇门,他开始害怕,眼睛不停的流血,脚上的伤口白骨刺破了皮肤,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动脉,总之血流了一地。

这样的情况,如果不做措施的话,不出十分钟,他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。

“羽伶,我知道你在附近,我们做个交易怎么样?我告诉你南柯梦的下落,你放过我,放我一条贱命,我的眼睛已经废了,再也不会威胁到你了,你放过我。”落日弥对着门大喊。

“把枪放下。”门外响起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。

落日弥如蒙大赦,乖乖把枪放在地上。一个男人从门口缓缓转出来,落日弥仅剩的一只眼朦胧,看那个男人缥缈像下凡的耶稣,祈祷他心地善良。

“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,要不然失血过多。”祁笑添走到落日弥身边,蹲下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,发现左腿胫骨骨折,一条腿骨已经刺破皮肤,白森森的骨头**在外,他又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,发现一只眼睛已经保不住了,另一只对光源还有反应。

他保不住那只眼睛还在不断往外冒着血,应该是刺穿动脉了。

祁笑添用衣服和木棍把落日弥的断腿固定住,落日弥略带不甘地问他:“是你一直在帮羽伶?”

祁笑添一边替他包扎,一边点了点头。

“从医院把宁霄鸿救走的,也是你?”落日弥忍者剧痛追问道。

祁笑添看了他一眼,不答反问道:“对周树离使用记忆再植器的人,是你吗?”

“不是,应该是Fate。”落日弥摇了摇头,矢口否认。

祁笑添听到这个回答似有些意外,手上的动作缓了缓,看着落日弥,一言不发。

“你不信?如果周树离落在我的手上,我不会那么简单放了他。”落日弥信誓旦旦地说,但他的话不成立,周树离落在Fate手上,Fate的人又为什么会放走他呢?只是对他用了记忆再植,然后把他放了,Fate又想从周树离身上得到什么呢?

“大概是记忆吧。”落日弥想了想,幽幽答道。

“记忆?”

“她们有提取记忆的机器。”

“Fate怎么会有这种东西?”祁笑添听到这里,眼神忽然警觉起来,记忆再植,记忆提取,这些名词仿佛一块块寒冰落进他的耳朵,让他忍不住颤栗,他感觉身后无限的漆黑中,有一双名为‘永恒’的眼睛,在命运缓缓旋转的齿轮里张开,那双眼睛之神秘,之残酷,让祁笑添的背脊一阵阵发凉。

永生殿!

“从宁霄鸿那得来的。”

“宁霄鸿?”祁笑添听到这个名字,一种不详的预感陡然而生。

他为落日弥包扎好大腿,然后直视着他的眼睛,说:“你的眼睛流血太快,而且这只眼睛也保不住了,不处理的话,会脑部缺血。”

“我明白了。”落日弥把他的枪推到祁笑添面前,祁笑添熟练地把他枪里的子弹退膛,然后把子弹取出来,用小刀打开,让落日弥仰起头,把火药撒在落日弥受伤的眼睛上,落日弥两只手死死的捏住了他的脚踝,但嘴里却不吭一声,直到祁笑添用打火机引燃火药,把他的伤口灼烧愈合。

“哇,疼!”

一阵肉焦味后,落日弥痛到忍不住惨叫,虽然受了失眼之痛,但命总算是暂时保住了,他休息了好一会儿,才有力气靠枪支撑着站起来,对祁笑添说:“谢谢,我带你找南柯梦。”

他一瘸一拐的在前面带路,把祁笑添领到礼堂里。

南柯梦坐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,度日如年地等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她没有指望羽伶会来救她,因为她已经亲手把自己的退路给掐断了,剩下的只是等死而已,这是一个对她而言恐怖且漫长的过程,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,等待自己被活活饿死或者被这沼气熏死,甚至亲眼看着自己一点点腐败。

她原本还有别的选择,如果她不姓‘言’的话,谁让她是言家长女呢?

言家,永世不出叛徒,忠于信念,忠于同志,是她觉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底线,而这底线换来的,是黯然腐朽于这浑浊的地牢,这世界大概没有人会记得她吧,哪怕是羽伶,也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人,傻傻地因她而死。

南柯梦笑了,嘲笑自己的悲凉,也骄傲自己的悲壮,然而正当她壮怀激**时,却听得头顶传来稀疏的脚步声,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的头顶位置,她缓缓站起身,双眼灼热的盯着头顶那扇门。

“哄”一片亮光倾泻下来,照得她一时间睁不开眼睛,等她适应了光线,才看到落日弥满身狼狈的站在她的头顶,而他身边,站着另一个男人,那男人有一双极其冷峻的眼睛,神圣中透着邪气,像从地狱爬出来的上帝。

“我是羽伶派来救你的,你出来吧。”那个男人用几乎全世界最动听的声音对南柯梦说。

从被关到地牢至此,没掉过一滴眼泪的南柯梦,听到这男人这句话,眼泪哗地流淌下来,她蹒跚,却昂着头走出地牢,经过那个男人身边的时候,他轻声对她说:“难为你了,到外面等我一会儿。”

南柯梦冲他点了点头,又恶狠狠瞪了落日弥一眼,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礼堂,重见天日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干爽的空气,喜不自胜。

“碰。”地牢重新关闭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,这声音把南柯梦的心震得一颤,她回过头,却只看到那个神秘的男人缓缓从礼堂走出来,落日弥不在他的身边。

“落日弥呢?”南柯梦下意识地问那个男人。

“谁?”

“就是刚刚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。”南柯梦往那个男人身后看去,他身后空****的,一个人也没有。

“我没看见你说的那个人,从头到尾都没见过。”祁笑添面无表情地反问道:“你见过?”

南柯梦猛地一怔,他没看到落日弥?怎么可能,明明刚刚就在他身边站着!

突然,她意识到什么,然后双眼的视线直直落在那张讲台上,脸上露出难以置信地震惊表情,怯怯地摇了摇头,问:“你真的是羽伶派来的?”

祁笑添点头,径直往弄堂外走去,南柯梦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,丢了魂似的地跟了上去。

杀伐果断,原来这才是羽伶的手腕,南柯梦以前一直以为羽伶软弱可欺,没想到她竟然一直在韬光养晦!这女人,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好惹。

柳琪琬开车上南山的路上,正好和一辆下山的车交汇而过,她看得分明,那辆车的副驾驶席上坐着的,正是宁霄鸿,她急忙在下一个路口掉头,跟着他坐的车。

与此同时,步宴晨坐着向兆龙的车来到松江国际机场,她独自走到约定的地方,是机场围栏外一块开阔地,杂草丛生,飞机轰鸣着从她的头顶俯冲着掠过,吹散她的头发,远远地,她看到一个女人斜靠在机场外的围栏边上,正是许久不见的Nina。

“步宴晨,好久不见。”

“好久不见,Nina。”步宴晨走到她的身边,她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衫,过肩秀发披散在胸前,整个人的气质看上去比之前更内敛,说话的语调虽然一如既往的温柔似水,但能听出那份时间和身份落差成的生疏。

“我送给你的命运吊坠,你还带着吧?”Nina笑着问她。

“当然。”步宴晨从领口抽出吊坠,展示给Nina看,Nina却不看那吊坠一眼,只是直直地看着步宴晨的脸,好像要从她的脸上寻找出什么与众不同的东西,不过结果可让她有些失望,因为步宴晨脸上没有她想找的那种东西。

步宴晨被她看得颇不自然,咳嗽了一声,正色问:“周导呢?”

Nina悠悠叹了口气,说:“我知道周导是你的恩师,我原本希望亲手把他送还给你,但沈沐要我第一时间把他送去美国,他现在已经在飞机上了。”

“沈沐要你把他送去美国?沈沐他人呢?”步宴晨露出愠色,他还是这样,什么事都不为别人着想,想怎么摆布别人就怎么摆布别人,好似提前说一声别人就会当场死去。

“沈沐也在美国,他现在可忙着呢。”

步宴晨听Nina的意思,知道自己被骗了,沈沐根本不在这,警觉道:“你说他想见我。”

“不这么说怕你不肯来。”Nina走到步宴晨身边,轻声问:“你是不是很想见他?”

她这句话像一跟针,扎进步宴晨的耳朵,她旋即转头看向Nina,这女人脸皮子上挂着半分戏谑,肉和骨头却都似绷着千钧之力,眼神透着莫以名状的懊恼,她怎么能不懊恼呢?推荐步宴晨,只是沈沐对她做出‘演技不行’的评价时,她怄气的举动罢了。

她跟了沈沐那么多年,为沈沐做了那么多牺牲,沈沐弃她如敝屣,而这个步宴晨,和沈沐相处不过一年半载,沈沐却为了她甘愿以身犯险,甚至连吉拉,都洞若观火地称这个女人是沈沐的软肋。

这个平平无奇的女人,何德何能,能成为沈沐的软肋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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