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海沉舟

而在海面上漂浮着的步宴晨,看到锦衣被罗博丢进海里,心里知道罗博已经疯了,她不知道罗博为什么要杀她,也没时间去想这些,只能绝望地看着那艘船急速地向她撞来,她穿着救生衣潜不下去,在水里挣扎着想解开救生衣的结,但那个结却被锦衣打成了死结。

然而就在那艘快艇快要撞到她的时候,她听到天空中响起一阵闷雷般的响动,一道白色的光斑在她身上一掠而过,然后她看到一个男人从天而降,在那白色光柱里,破风而下,轰然落在急速掠驰的快艇前部。

“祁笑添!”

祁笑添落在快艇上之后,快艇急速转弯,罗博载着祁笑添往黑色的深海奔赴而去,逐渐远离步宴晨和锦衣。

祁笑添站在快艇的船头,海浪起伏之中,他如身披星幕的死神,凝视着座舱里罗博,罗博此刻和他对峙着,他已经意识到自己脑子里的芯片和祁笑添的不在同一个等级,因为他已经几乎丧失了对船,乃至对自己双腿的控制权,‘普通’一声跪在了祁笑添面前。

“你为什么要杀羽伶?”祁笑添居高临下问他。

“我看到了未来,杀她的人是你。”罗博放肆地笑了起来,他问祁笑添,接近羽伶的真实目的是什么?他敢说吗。

祁笑添冷冷一笑,笃定道:“你看到了我杀她?你一定看错了。”

罗博直视着祁笑添:“我有证据,你是永生殿的人!你敢看吗?”

“宁霄鸿给你的证据吗?”

“你过来。”

祁笑添看了一眼远处漂在海面的步宴晨,控制着快艇停下,然后跳到座舱,径直走到罗博面前,问他证据在哪里。

“你把头低下来,就在第二排座位的下面。”

祁笑添看了一眼快艇第二排座位,座位的垫子下有个活扣,只要把活扣打开,垫子就能翻起来。他慢慢把手伸向垫子的活扣,而这时罗博的脸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期待,和计谋得逞的得意。

“里面是炸弹吧,你要杀的人是我。”祁笑添打开坐垫的活扣,蓦然转过头看向罗博,白洁的脸在月光下显得那么狡黠,那么张狂,特别是眼睛,一瞬间从之前的恬淡变得嗜血,眼眸深处仿佛燃烧着猩红的地狱之火,那是曼陀罗的颜色。

祁笑添伸出细长的舌头,舔了舔嘴唇,道:“真不简单呀,为了麻痹我,故意不用电子起爆引信,想和我同归于尽,你这又是何苦呢?”

罗博脸上的那丝细微的笑容逐渐凝固,他怔怔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,仿佛一个转身之间,他就成了另一个人,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人。

“怪不得,原来你……”罗博见自己的伎俩被看破,顿时心如死灰,他终于知道祁笑添的秘密了,可惜,他已经无法将这个秘密告诉其他人,当然,也无需再告诉其他人。

祁笑添见罗博的手在身后动了一下,警觉起来,控制着他脑子里的芯片,把他的手从背后抽出来,然后在他面前摊开,而罗博手的掌心里,躺着一枚手榴弹的引爆拉环!

“哄!”步宴晨和锦衣看到远处快艇发生剧烈的爆炸,火红的光芒映得整片夜空和海洋染血一般。

“祁笑添!”步宴晨大声惊叫着,不顾一切地往火海游去,锦衣也紧紧跟着她,然而等她们游到那片火海,现场只剩下零散浮在海面上的游艇爆炸产生的碎木,步宴晨焦急得拍打着海面,大喊着祁笑添的名字,但黑色的海面寂静得连泡都没再冒一个。

她扯掉自己的救生衣,把救生衣扔给锦衣,自己潜入海底,她看到一道从海面射进海底的雪白光柱,照着那些逐渐下沉的碎裂的快艇部件,其中混淆着一个衣衫破碎的人影,他白皙的身体在海面拿道光柱照耀下闪着晶莹的光,像一条沉睡的男美人鱼,和那些碎裂的部件一道悬浮着,缓缓坠落海底。

步宴晨奋力向他游去,但他已经沉的太深了,步宴晨从未学过专业的下潜,以前自己下潜的纪录,也不过标准泳池的底罢了,而此时的祁笑添,至少已经在水面下七八米的深度。

但步宴晨想都没想就追着他往深海潜,她抓住了他的裤腿,又拎着他的皮带,拼命踩水,想带着祁笑添往上游,可现实是失去意识的祁笑添成了绑在她身上的石头,拖着她加速坠落海底。

“醒醒!”步宴晨憋着气,把祁笑添拉上来,拍着他的脸,让他醒来,收效甚微,她看向头顶,海面越来越远,她知道再不放弃他,这幽深的海底将把她的灵魂和躯体也一同吞噬掉。

“走吗?”步宴晨看着祁笑添的脸,脑中突然闪现他温柔的眼神,他明明说自己没有情感,但眼神却总似含风霜雪月的浪漫,她知道他心如泥沼,却总是一副处之泰然的平淡,自从周导离开后,他给了步宴晨不一样的安全感,和沈沐的绝对掌控,周导的悉心辅佐不同,他给的安全感让步宴晨更自由,更不易察觉,得之无感,失之不舍。

“噗!”步宴晨感觉到自己憋气已经超过了忍耐的极限,太深了,四周已经没有光线她甚至感觉不到哪里是海面,哪里是海底的方向,她犹豫了太久,现在即便舍弃祁笑添,恐怕也游不上去了。

她抚摸着祁笑添的脸,用自己的唯一一口气,做最后的尝试,她抱着他,电影里每次女主在海里昏迷的时候,男主都会含一口气,在海底过给女主,女主每次都会醒来,步宴晨祈祷,从小到大所有爱情电影的剧情都,都是中国人写的,中国人不骗中国人!

她的嘴和他的嘴密封,然后用舌尖撬开他的嘴,把最后一口真气过给他,祈祷他醒来,她似乎感觉到他抽搐了一下,但中国人写的剧情终是没有发生,深海幽冥,似乎归宿可期。

“哄!”一声剧烈的爆炸在步宴晨头顶炸开,冲击波传导到步宴晨的头顶,红色火焰透过海的波纹,照耀到祁笑添的脸上,步宴晨看到他缓缓地睁开了眼,他被火焰染红的眼眸平静的看着她,没有一丝波澜,仿佛在苏醒前就知道自己置身海底,知道自己被一个女人吻着。

他的手臂挽住步宴晨的腰,一手紧紧抱着她,一手控制方向,用自己的背挡住爆炸物射下来的方向,步宴晨看到海面那团火球里射出好多东西到海底,其中最大的是直升机螺旋桨的叶片,还有它的门、座椅等许多零部件。

祁笑添躲着向他们倾泻下来的爆炸物,不断往海面游去,仿佛挨过了一个世纪,他总算抱着步宴晨双双冲出海面,两个人在熊熊燃烧的海面对视着大口呼吸新鲜空气,终于舒缓了气息后,祁笑添看着步宴晨,不说一句话,却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,然后贪婪地吻着她,步宴晨浑身无力,没有一丝挣扎的力气,只能任由他吮吸自己,那种感觉很奇妙,仿佛她的灵魂被抽到天堂见到了上帝,上帝说她太漂亮,死了是人间的损失,不允许她进天堂。

然后她只能又回到这副躯体,直面那个刚吻过她的男人,他像东方的海王,沐浴星海,一双眼眸收尽漫天星光,也收了疲倦到几乎只剩下一张皮囊的她,她感觉自己要沦陷,没沉入大海,却沉入了眼前男人的胸膛。

而此时远处看着她们亲昵的锦衣却忧心忡忡,她没找到罗博,恐怕他的尸体都已经被炸碎了,锦衣脑海里回**着罗博的那把枪,那把用了空包弹的枪,也回**着他说的话,他说他要杀的,不是步宴晨,而是要杀步宴晨的人,他说真正要步宴晨命的人,就在她的身边。

这么说来,罗博想指控的,罗博不惜同归于尽,也要带走的那个人,是祁笑添!

她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拥抱着步宴晨的祁笑添的时候,祁笑添也在步宴晨的背后看向她,他的眼神狡黠而冰冷,凝眸间杀意横溢,看得锦衣不禁打了个冷战。

石狩湾,未名居。

宁霄鸿跟着元老B,撩开未名居阁楼的珠帘,快步走了进来,元老B边走边抱怨:“都说了要看住罗博,你怎么能让他跑了?他知道我们那么多事。你……是不是故意放他走的?”

跟在她身后的宁霄鸿一言不发,也不为自己辩解。

元老B进入阁楼后,猛然转过身指着宁霄鸿,凶狠道:“你在他脑子里放了芯片,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?你给我把他找出来,马上!”

“罗博只是个小人物,你又何必那么紧张?”宁霄鸿大咧咧地坐在桌旁,给自己倒了一壶茶,细细品了一口,讪笑道。

元老B愤然道:“你在他身上做的那些试验,是不被允许的你知道吗?我可不想被人抓住把柄说我们Destiny和你们永生殿合作!”

“Destiny和永生殿的合作不是早在多年前就开始了?”宁霄鸿撩开他的头发,露出他头皮侧面一条不太显眼的刀疤,他终究植入了自己父亲留给他的那个AI芯片。

“宁长远,你够了!”元老B压着声音对他咆哮着:“当年要不是你们,我们也不会赶走元老A,你就是根搅屎棍,当年是这样,现在死了占着自己儿子的身体,依然还是死性不改,你不整出点幺蛾子来,身上没有一块骨头舒服!”

宁霄鸿脸上露出一丝老奸巨猾的表情,他惬意地翘着二郎腿,恬不知耻道:“我儿子的身体,我早晚会还给他,只要找到一具适合我自己的身体,真是的,人家都已经打算死了,居然被那小子复活了,年轻的身体真是好呀,弄得我现在都不想死了。”

“我就应该在知道宁霄鸿是你儿子的时候把他杀了,把你这个老赖皮永远锁在一块小小的芯片里!”

“诶……你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正气凌然的,要不是你软磨硬泡,还用罗博的性命威胁,我儿子也不见得会把芯片植入自己的脑子。”宁长远喝了一口查,沙发茶几上摆了一个扳指,做工精美,不像凡物,拿起来把玩,问元老B道:“这扳指那么大,不是你的吧?”

谁知元老B看到扳指的一瞬间,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,仿佛见到地狱的撒旦一般,差点惊叫起来,她哆哆嗦嗦地问:“这……这个扳指你哪来的?!”

“就放在你茶几上,怎么了?”

“这……这个扳指,是沈沐的身份辨识器,沈沐来过!”元老B惊到。

“沈沐?”听到这个名字,宁长远的脸皮像弹簧一般瞬间绷紧,眯起眼睛警惕地四下张望,他还发散出脑部AI芯片的无线指令,入侵附近的监控系统,察看有谁来过这个房间。

可一无所获,甚至正对着这房间门的那个监控摄像头,也没有捕捉到有谁来过这里。

“这里不能呆了,我们快走。”

约莫四十分钟后,步宴晨她们登上了一艘名为田藤号的鱼船,他们收到了祁笑添发出的求救信号赶来。因为整个船舱充斥着鱼腥味,祁笑添便挨着步宴晨坐在船尾,他给步宴晨裹了一条毛毯,让步宴晨斜靠在他的臂弯里浅浅入眠。

身体实在很累,但步宴晨却睡不着,她看着遥远海面上亮起鱼肚白,把那片海衬得一望无际,空旷而荒凉。船劈波斩浪地颠簸着,她感觉祁笑添抱着她的手臂是那么紧,旋眸看向祁笑添,看到他勾魂夺魄的下颚线,被远方的白照出明亮的光泽。

他似乎也感觉到步宴晨在看他,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,修长的手指从额头穿过她湿漉漉的长发,然后划过她的耳根,让她感觉心底空落落的。

那种感觉就像酒后的微醺,脑袋沉沉的,满脑子是陀螺不断旋转的画面。

“该不该提醒她?”锦衣此时正裹着毛毯坐在船舱里,她身子斜靠在船舱的门沿旁,冷眼看着祁笑添和步宴晨,一脸疑窦地望着祁笑添那张看似忠贞无二的脸。

罗博用命去指控的这个男人啊,到底是人是妖?

肖宗洋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,带着帽子,用墨镜和口罩遮住大半张脸,缩着身子,快步走进一家小居酒屋,他显得很谨慎,在进屋前还不忘左顾右盼一翻。他知道自己得罪了这座城最大的黑帮,路上随时可能有要他命的人出现。

但他却没从这座城市离开,宁愿幽魂一般在城市里东躲西藏。

“我老婆在这里,我去哪?”他对坐在他对面那个女人说,那个女人自称是美国的警察,有FBI的证件,但肖宗洋也辨不清真伪,他只知道那个女人叫Nina,和他一样在找金溯。

“你还有什么证明你身份的东西?”肖宗洋翻看了那个女人的证件,但他没法仅仅凭借一张证件确认Nina的真实身份,他已经很难再轻易相信别人了,特别是女人。

“不,你不需要我证明自己的身份,因为当我电话里给出‘金溯’这个名字的时候,我是谁已经不重要了,因为不论我是谁,我知道你都会来见我,不论我说什么,你都只能相信。”Nina收起自己的证件,慢悠悠的说。

肖宗洋不忿地看着她,他很想站起来走,想证明她的话是错的,但他站起来只是叫了一壶酒,然后索然问道:“好吧,你找我出来干什么?”

“你知道我在这里没有执法权,但那个女人,我必须亲手抓住她,远隔万里,赌上我的一切。”Nina夺过他手里的酒壶,给自己倒了一杯,然后一口下肚,浑浊的酒像一条燃烧的线,从口腔烧到心涧。

“呵,你让我帮你,抓我的老婆?”肖宗洋冷哼一声。

“想听故事吗?”

“没兴趣。”

“9年前,有个女孩在新泽西一所私立学校读书,她长着一张清纯至极的亚洲女孩的脸,她是学霸,是校联谊舞池里的精灵,是人人羡慕的别人家的孩子,好多男孩为了她打架,但她谁都看不上,她喜欢和一个一无是处的,叫奥斯丁的男孩在一起,那时的奥斯丁什么都不是,没有什么擅长的事,也没有未来的方向,他只是个矮矮个子的普通男孩,如果说他有什么优点,就是纯粹,纯粹的傻白甜。”Nina一边说,一边给肖宗洋倒上一杯酒。

但那样优秀的女孩,偏偏看上了傻白甜奥斯丁,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他们常常放学一起肩并肩走路回家,奥斯丁会多走三、四公里把她送回家,然后自己再骑单车回去。

他愿意花几乎所有空余的时间,坐在舞蹈室的门口,等她训练完毕,哪怕一次次被人朝笑,他愿陪她看那些他完全看不懂的中文书,她会兴致盎然地给他讲解那些天书一般的典故,他一点都不觉得无聊,因为她的笑能治愈一切。

他觉得她的笑像太阳一样,那样的美好,只要她的笑,他什么都可以不要。因为她,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,他从零开始,学习中文,他甚至学习舞蹈,梦想着他能追上她的脚步。

但不只从什么时候开始,她变了,她开始疏远他,她似乎永远有自己的事要忙,偶然有一次,奥斯丁发现她和其他的男人在一起。

“她告诉奥斯丁,不用介意她跟其他男人在一起,她告诉了他一个秘密,她不喜欢男人,她和男人在一起只会是朋友,她对奥斯丁说,亲爱的,你要是女人就好了,你的皮肤那么好,五官那么精致,如果是女人的话,一定很漂亮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Nina说,有一个晚上,她打电话给奥斯丁,说她参加一个校霸的聚会,被那些校霸强暴了,她让奥斯丁去救她,可奥斯丁到了校霸的家里,才发现她好好的,只是喝多了,他想把她带走,却被校霸们拦住了,校霸们趁着她醉,要脱她的衣服,奥斯丁阻止他们,校霸跟他做交易,要保住她身上的衣服,就要脱奥斯丁的衣服,她身上有几件,奥斯丁就得脱几件。

“男人一般穿的比女人少。”肖宗洋眯起眼睛。

“是啊,所以他脱光了,还被几个男人扭着手,拍了照片,你知道那个时候,那个女人在干什么吗?她在笑,她在拿着手机拍照,她根本没有醉!她当着奥斯丁的面,和欺凌他的人接吻。”

肖宗洋不耐烦打断她:“好了,那个奥斯丁是谁?那个女孩又是谁?”

Nina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,对他说:“对你来说……那个女孩是谁,不重要。”

肖宗洋愣了一下,忽然整个人僵在座位上,眼睛慢慢睁圆,露出一脸惊恐的,难以置信的表情,看着眼前的Nina,眼神呆滞地在想在她脸上搜索否定的答案。

那个女孩是谁不重要,也就是说,这个故事里唯一和他有关联的,是那个男孩奥斯丁?!

“你是说……金溯,就是奥斯丁?”

“我只是给你讲一个故事。”

“荒谬!”肖宗洋酒壶里的酒洒在了桌子上,他呼啦一声站了起来,双手颤抖地撑在桌子上,问Nina她究竟想玩什么花样?

“这么紧张干什么?你不是说她是你老婆吗,难道你连你老婆是男是女都不知道?哈哈哈,她没让你碰过?”Nina看到肖宗洋紧张的样子,放肆地大笑起来,笑得前俯后仰。

肖宗洋没有争辩,只是看着她恶魔般肆意的笑脸,颓然地坐了下来,没错,她的确没让他碰过,她只是需要留在中国,需要一个身份,才和他结婚的,她跟他说得很清楚,他们只是法律上的夫妻。

肖宗洋以为,他只要好好对她,她总有一天会感动,他们会成为真正的恋人,甚至有属于他们的孩子和家庭。

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,我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爱过一个女人,不,也有可能是个男人,让你看笑话了,你尽情的笑吧,爱上一个人是件美好的事,我们都应该庆祝,庆祝我的心里还有爱,哪怕被骗光了钱,哪怕被偷掉了前程,哪怕一无所有,可我心里居然还有爱,她却没有,那么美好的东西,值得用一生去换。”肖宗洋有些悲戚的抬头望着头顶悬着的灯,眼泪从眼角热烈地滚落,滚成一条寂寥的泪痕。

“悲哀吧?你知道这种悲哀是谁造成的吗?”

“呵,谁啊?”

“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组织,叫Destiny。”Nina故作神秘到。

“有所耳闻,听说是一帮自诩干预‘命运’的家伙组成的团伙,很隐蔽的组织。”肖宗洋抓起酒杯喝了一口,意识到Nina的话里意有所指,问道:“你是说……金溯是Destiny的人?”

Nina点了点头,说她查到金溯是Destiny的人。

“Destiny这个组织名义上的业务是干预师,改变其他人的命运,实际上,它们是一帮利用肮脏手段,榨取富人钱财,收刮明星、政治人物名声的欺名盗世之辈,我调查金溯已经很久,也通过她调查出了不少Destiny的骨干,现在人物图谱里,只剩下这个罪恶组织的首领,完全没有一点线索。”Nina摇晃着杯子里的酒,勾着嘴角说。

“金溯是Destiny的人?你们查证了?”肖宗洋的背渐渐挺了起来,他想到一种可能,金溯会不会是被那个所谓的组织胁迫的?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但很遗憾的告诉你,金溯绝对不是无辜的,她撒过的谎可以填满太平洋,她骗过的男人可以装满绿皮卡车,就算法律不能制裁她,耶稣都不会放过她,况且我现在掌握的证据已经足以把她绳之以法,而你能做的,只有两件事,一件是当没遇到她这个人,彻底从她身边消失,还有一件,是帮我找出Destiny的首领,到时候我让你们做污点证人,保证她最多只判缓刑。”

肖宗洋眯起眼睛,神情凝重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,昏黄的灯光下,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,眼珠下仿佛卧了两轮月牙,那双眼,在他面前张牙舞爪,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她。

“让Destiny消失,或许你就能和金溯在一起了。反正你现在也没什么能失去的了对吗?”

“还能再糟糕到哪去呢?说吧,你要我怎么做。”肖宗洋把酒壶里最后的酒倒在杯子里问道。

Nina露出满意的笑容。

肖宗洋和Nina离开后,坐在居酒屋角落里的一个老头缓缓起身,他拄着拐杖,一步一步挪到肖宗洋和Nina刚刚坐的卡座边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迅捷动作,从卡座的桌底抽摸回一个小型的窃听器。

“叮”的一声,他走出居酒屋的门,转头看向幽深的小巷,浑浊的眼睛似乎在那片星光都撒不到的黑暗角落里搜寻些什么,只是那里实在太黑暗,他看不清,他只是感觉到,在离他不远的黑暗里,有什么东西正在观察着他,这是种身体本能地警觉,或者说是一种职业病吧。

老头旋过身,选了明亮的小路离开,他弯着腰,步子很小,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,从居酒屋门口到转角的300米距离,他仿佛走了一个多世纪,直到转过转角以后,他才敏捷地靠在墙壁上,深深吸了两口气。

他直起腰,拉开夹克的拉链,从衣服里面掏出一把手枪,把耳朵贴在墙壁上,听自己刚走过那条小路是否传来脚步声。

“嗒、嗒”之前那团阴森的黑暗之中,果然传出清晰的脚步声,一双修长的,穿着黑色西裤的腿从黑暗中缓缓迈出,最后一盏昏黄的路灯之下,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笔直地站在居酒屋的门口。

老头好似很精通听声辨位的技术,他几乎能从那么微弱的脚步声中,听出对方所在的位置,而且他对自己这项技能非常自信,自信到他立马托着手枪从转角重新转了出去,他预判那个人应该就在居酒屋路灯下,然而当他转出去以后,却发现他预判的位置上鬼影子都没有一个。

“高手!”老头匆匆扫了一眼,立即重新转了回来,知道对方不是善茬,三十六计走为上计,他扔掉拐杖,健步如飞,一边走一边脱去外套,经过车站的时候他揭掉了自己的脸皮,没错,他戴的是一张做工精细的人皮面具,面具下的他,三十岁左右年纪,身上老年衣服已经尽数褪去,现在穿的是一件黄色油蜡夹克,深黑色牛仔裤,眼神如鹰般锐利,哪里还有一点点老态龙钟的样子?

如果步宴晨看到他,一定会惊叫起来,因为他是一个应死之人,他是被步宴晨称为千面阎罗的逍遥王,杭锦珅!

“阴魂不散!”杭锦珅为了摆脱那种被人窥伺的感觉,故意从行人扎堆的地方走,故意坐地铁,但他始终无法确定是谁在跟踪他,而那种被锁定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头,像一张网笼罩着他,给他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感觉,这种压迫性的恐怖感,甚至超过了那天在五彩河边,移开青石看到假头时的恐惧。

那时的他知道自己暴露了,开车门的时候特意放了一块镜子在脚上,看到车底被人做了手脚,便将计就计,伪造了一个爆炸现场,让人以为他已经死了。

以他的易容技术,伪造一张被炸的照片根本不是难事,况且还有警察的配合,很容易瞒天过海,之后他隐藏在幕后,有些调查反而更容易开展。

尤其是对Destiny的调查,他已经有了重大的突破。

在外面转了好几圈后,他不得已回到自己的住所,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直觉有问题,但依旧免不了小心,把所有的门锁都锁上,抱着枪坐在躺椅上,开着门口的灯,即便很困,眼睛还是不敢闭上。

没过多久,走廊上响起脚步声,“咚、咚”,他一个激灵走到门口,从猫眼里往外看,发现猫眼被人贴住了,外面的人很有礼貌的敲了敲门,“咚咚”。

杭锦珅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,用枪顶住房门,设想着那个人敲门的站位,犹豫着要不要扣动扳机的时候,外面那个人居然说话了。

“是我,沈沐。”

杭锦珅一听到那熟悉的浑厚声音,像充满气的篮球被插了一根空心针,立马泄了一半气,原来是这家伙,怪不得会有那种生命受威胁的感觉。他放下枪,快速把门锁都打开,拉开门,果然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,他朝男人身后望了一眼,确定他一个人来,赶忙把他请进房间。

沈沐走进杭锦珅的房间,绕着客厅转了一圈,发现窗全部用百叶做了遮蔽,拉开百叶后,看到他房间的楼下竟然就是一个小集市,杭锦珅说,集市平时比较热闹,如果有人来抓他,他可以跳窗直接从集市逃跑。

“倒是想着了后路。”沈沐夸赞了一句。

杭锦珅给沈沐倒了杯水,问他:“你怎么来了?”

沈沐不答反问:“你刚才在监视Nina?”

杭锦珅点了点头,说:“对,她在策动肖宗洋对付步宴晨,她似乎想置步宴晨于死地,但又不愿自己动手,所以奇招频出,一会儿想借落日弥这把刀,一会儿又借肖宗洋这把刀,真是阴险狡诈,居然还用了臭名昭著的‘猎户座’这个组织的妖精。”

“是吉拉授意她这么做的吧,又不想我记恨她,她也难。”沈沐叹了口气。

“元老A?她为什么要置步宴晨于死地呢?”杭锦珅刮着下巴,他本以为Nina和步宴晨只是私人恩怨罢了。

沈沐喝了口水,没回答他这个问题,想来他并不想说,杭锦珅便也识趣不再问。

“步宴晨现在身边有个叫祁笑添的人?”沈沐看似不经意的问了句。

“对,这个男人不简单。”杭锦珅见沈沐提到他,脸色即刻凝重起来,他说他好几次跟踪步宴晨,都被那个男人识破了,只要那个男人在,他就近不了步宴晨的身,那个男人的感官能力绝对和他不是一个量级的,要高一个或者好几个层次。

“你都没能查出这个人的来历?”沈沐眯起眼睛,饶有兴趣道。

“我有点担心,直觉告诉我,他可能是……”杭锦珅试探道。

“但说无妨。”

“他可能是永生殿的人,但我目前手里掌握的讯息里,没有Destiny和永生殿有勾连的迹象,尤其是步宴晨,她和永生殿应该没有接触过。”他对沈沐说。

“看起来,是时候约见一下元老B了,永生殿……这个漩涡,希望她不要涉事太深。”沈沐抬起眼眸,古井无波的眼神中,难得露出一丝超出理性的情感表达。

“你要见元老B?”

“他是我在Destiny中,除了步宴晨之外唯一信得过的人。”沈沐笑了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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